股痴钱迷

老哥好……

第四章：一笑百媚生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吴老师那淡然的声音打断了陈歌笑的深思。
“老师的意思，我明白的，可是，炒股，我真的不认识能稳赚钱的那‘1赚’类的人，又谈何拜高师”。
“这就是我找你的目的”。
陈歌笑大喜道：“吴老师，你就是那能炒股‘1赚’的人吗？你要教我炒股？”
“要教你的人不是我，是我的一个大学同学，也是我的兄弟，我准备把你介绍到他那里”。
这个答案让陈歌笑有点吃惊，也出乎他的意思之外。
他忍不住的问道：“吴老师，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陈歌笑的一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让吴老师陷入了沉思。
是啊，自己是怎么了，这些年来，自己沉寂的内心，又在乎过什么事情？
可是为什么自己就忍不住的想帮助这个和自己并不怎么熟悉的学生呢？
是因为他这两年来每次见到自己始终不断的笑脸问好？还是在他身上仿若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引起了自己的怜悯之心？抑或是不愿一个上进的阳光男孩就此步入生活的深渊？
吴老师皱了皱眉，抬眼却不自觉的看向了身边不远处那个正为学生办理借书手续的落落寡欢的身影，曾经明媚灿烂的笑颜许久未见，那满面忧愁的模样像极了他曾经的那个她。
她，是一个让他想起就痛彻心扉的女孩。
吴老师忽然捂住了胸口，豆大的泪滴涌出了眼眶。
许久，陈歌笑才收到吴老师的回复。
“珍惜爱你的女孩，不要像我一样弄丢她”。
爱我的女孩，吴老师说的是姚摇吗？陈歌笑正暗自疑惑，却又收到了一个。
“你联系他吧，后面要怎样做，你全听他的就好”。
陈歌笑拿着手机禁不住的发呆，吴老师说完那句话后，就再也没有了讯息，陈歌笑还想向他打听他那位同学的更多讯息，可是发出去的信息，皆如石沉大海，没有了任何回音。
不管那么多了，就按吴老师说的，先和他那位同学联系下看看，至于对方肯不肯教自己炒股，当自己的高师，试过再说吧。
陈歌笑的好友请求发出许久，却一直没有通过验证，这让陈歌笑有一种心慌慌的感觉，患得患失之下，显得有些坐卧难安。
又等了一段时间，对方还是没有反应，而这时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微凉的北风吹过，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原来不知不觉中，天就要黑了。
陈歌笑无奈的起身往家里走去，那种希望刚起，又害怕被浇灭的恐惧，让他晚饭都没胃口吃几口，就早早的钻进被窝，专心等待起那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通过的好友验证。
可是直到他疲惫的熟睡过去，对方却依旧没有回应。
第二天等他食不甘味的胡乱扒拉完午饭，而对方依旧没有反应，陈歌笑忍不住的又发送了一遍自己的好友申请。可是让他失望的是，好友验证的请求依旧如石沉大海。
有心想让吴老师联系下他的朋友，但想到自己之前的几条信息，吴老师都没有作回复，只得摁下急躁的念头，继续无能为力的等待。
第三天傍晚，陈歌笑已经等的麻木的时候，对方终于通过了他的好友验证。
陈歌笑连忙和对方打起了招呼：“你好，我是陈歌笑，吴老师介绍我跟你学炒股”。
“那你来我这里吧，我最近在西昌忙些事情，你直接来泸山邛海风景区旁的**小区来找我吧，我先忙去了”。
陈歌笑看着对方的信息，感到特别的无助。
自己等了三天的人，就这一句话就把自己打发了？
陈歌笑在百度上查了一下从安徽老家到西昌的火车，让他郁闷的是居然没有直达的，而且等待时间不计，光乘车时间就要30多个小时。
一句话，三千里，陌生的地方去见陌生的人，去还是不去？这还真是一个问题。
但想到对方是吴老师为自己介绍的高人，虽然对方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但自己既然要拜师，要学艺，为了能长本事，赚钱有出息，陈歌笑还是下定决心，明天就出发。
晚饭后，陈歌笑把要离家去四川西昌见一位老师的事情和父母说了，少不了一番互道注意安全的嘱托。
想到自己是初次去拜见高人，又特别嘱咐为自己收拾行囊的母亲准备了自家产的两斤芝麻油，一大包花生。
由于没有直达火车，且为了省钱只舍得买普车硬座，陈歌笑两天时间一路折腾下来，疲惫自不必说，但踏上西昌市的那一刻，或许是希望近在眼前的原因，他感觉到自己元气满满，倦意一扫而空。
由于对方给自己的是具体的小区名称，陈歌笑并没有通知对方到火车站来接自己，他打算到了小区门口，再和对方联系。
还好，有百度，万事皆不怕。
到达对方所说的**小区大门外，陈歌笑忐忑不安的发了一条自己已到小区门口，询问后面该怎么走的消息。
陈歌笑这时忽然好怕，对方再来个几天后才回复信息。
还好，这次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对方很快便回复，会马上出来接他。
当一个身高最多170cm，体重却不下于170斤的满身酒气带着满面笑容的胖子叫自己的名字的时候，陈歌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这和他预想中的对方是一个严厉、精明强干的形象，简直是天壤之别。
看着陈歌笑惊愕的样子，胖子却打了个酒嗝，不慌不忙的介绍道：“我叫魏索，你吴良老师的死党，他既然把你托付给了我，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看着陈歌笑目瞪口呆，一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样子。胖子的眼睛都快笑成了一条缝。
“哈哈，你吴老师没有和你讲过他的名字吧，那小子一头扎进了图书馆，几年不问世间事，真以为自己就是高雅人了，也不看看自己的名字叫什么！不过你不用和我客气的，你叫我魏大叔，魏老哥，魏老师都行，走吧，别发呆了我们进去吧”。
魏索边引着陈歌笑往小区里走，边介绍到：“怎么样，这小区风景不错吧，抬头望泸山，低头看邛海，入目郁郁葱葱的，氧含量多高呀，住在这里，吃嘛嘛香，看嘛嘛美，日子可不要太安逸哦！”
如果这姓魏的胖子不打开那扇门，陈歌笑也觉得这里确实如人间仙境，称得上人间天堂了。
可是房门打开的刹那，那入鼻的气息、那入目的景象，让陈歌笑觉得就算他大学宿舍三个月不打扫，也比不上这里的凌乱。
只见客厅内三人在喝酒划拳，饭盒满桌、酒瓶满地，烟气缭绕，怪味冲天。
“哥几个，别闹腾了，来给你们介绍下，他就是吴良那小子塞过来的人，陈歌笑”。
陈歌笑连忙满脸堆笑的和大家打起了招呼：“你们好，我叫陈歌笑”。
三人里一名已喝的脸成猪肝色的瘦子摇摇晃晃起身，来到陈歌笑的面前一把抱住他，语带哽咽的道：“吴良老师还好吗？”
陈歌笑下意思的想躲开，却又觉得不适合，只好任由瘦子抱住自己，但却很担心这家伙会不会吐自己一身，很明显对方已饮酒过量。
“这个已喝蒙圈的家伙叫刘义，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仗义，但除了一双快手，十足的草包一个，你可离他……”。
魏琐介绍他的话语还没讲完，刘义已经不干了，松开抱着的陈歌笑，就一个饿虎扑食，飞蹿向魏琐，想要教训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却被魏琐轻巧的躲了过去，一下扑空，顿时和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摔的是七荤八素，哼唧起来。
魏琐却指着余下两人中的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帅哥向陈歌笑介绍道“这位是秦寿，你可小心点他，表面上斯斯文文的，实际上一肚子的坏水，阴起人来，我都要甘拜下风”。
正扮帅装酷的帅哥听到魏琐介绍自己的话语，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狠狠的瞪了魏琐一眼，向陈歌笑伸出手道：“别听他胡说，我可是斯文人，你是吴哥的学生，以后就是我的弟弟，这猥琐的胖子要敢欺负你，以后哥哥给你出头”。
众人正要把最后一人介绍给陈歌笑，这时却响起了“呯呯呯”的敲门声，陈歌笑本就背门站着，连忙转身开门，却浑然没有察觉到屋内如骤然降下降几度的气氛，至于大家对他狂使的阻止他开门的眼色，后脑勺自然是看不到的。
门外是个女人，很美很美的女人，许多年以后，陈歌笑还清晰的记得那天他开门后看到来人容貌之后的震惊。
眼前的女子，给陈歌笑的感觉唯有风华绝代四字可形容她的样子，看她一眼就让人眼睛再也不舍得从她身上移开，她让人迷醉，让人心旷神怡。
陈歌笑发誓，他从未近距离的和如此美的人有过接触，对方看到开门的陈歌笑，对他轻轻一笑。
 一笑百媚生——这是陈歌笑当时脑子里唯一剩下的意识。

第三章：和吴老师的交谈 

半个月前，父亲可以出院后，陈歌笑就随着父母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安徽一个偏僻的农村所在—陈庄，顾名思义，村民几乎全是陈姓本家。
在这里，陈歌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这里虽然闭塞，以务农为生，但左邻右舍全是叔伯兄弟，虽然大家一样贫寒，在经济上帮不了自家太多，但只要在这个村子里，陈歌笑相信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轻易把自己怎么样，更何况那些只是存在电话那头嚣张的催收。
陈歌笑在回到村子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和父母作了坦白，毕竟父亲的手术费总要有个来处，再说万一有那神通广大的催收人员竟能联系上父母，若是自己不提前打下预防针，给出合理解释，只怕老两口到时会无法承受，陈歌笑特别害怕会刺激到尚未痊愈的父亲。
父母听到陈歌笑所讲述的“事实”，虽然震惊，但也只能相对无言。
他们虽然不愿陈歌笑就此休学，但木已成舟，更何况陈歌笑为了使父母安心更是撤下了善意的谎言：他再三解释，自己借来的这做手术的10万元钱不还，并不是赖账，而是惩恶，并再三阐明，那些放网贷之人的可恶之处，以及万不可与他们有任何交集，陌生号码万不可接，就算有人站在了面前讨要此债，也万不可认，更不可还它一分，否则那高利贷催收人员见有了回款，一定会更凶的讨要，自己家哪怕砸锅卖铁，家破人亡，此债的利息也还不上。
但只要不认账不搭理，就什么事都不会有，遇事就把做心脏手术的病历单摆出来，对方闹就报警，并喊叔伯兄弟、乡里乡亲助威，一定不会有事。
又再三保证，一年后，自己就可重返校园。
父亲虽然颇有怨言，觉得自己虽然穷是穷了点，但一辈子没有赖别人一分债，儿子如此做，会让他颜面无光，但母亲觉得抢回了父亲的一条命，就算现在再怎么样，处境再差，也是值得的，更何况儿子只是交待遇到最坏的情况应付方法，作最坏的打算，并说，对方很大可能是找不上家门的。她相信儿子所言，也知道儿子是因家穷被逼无奈，才会行此险棋。
因此她一直劝说老公，凡事就听陈歌笑的安排就是，孩子让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但想起陈歌笑如此年轻就已欠下十多万元的巨债，她也只能自怨自艾于自己没本事，拖累了孩子。
当然，“10万元的巨债”这依旧是陈歌笑善意的谎言，他只是告诉父母，为了筹措父亲的手术费，他不得不网络借贷了10万块钱款。
村后苍翠松柏的树阴下，陈歌笑盘坐着双腿，终于还是打开了自归村后就再也没有动过的手机，手机开机后，就一直在鸣叫，不断响起的信息提示音仿佛是手机在哀怨他对它这么久的冷落。
过了许久，手机终于安静下来。陈歌笑第一时间打开了微信，他还是很想知道，在他消失的这段时间里，有没有什么人联系过他。
毕竟没有人是不感到寂寞的。
更何况是一个正孤单的人。
看了一下信息显示，让他意外的是，给他留言最多的居然是北京哥们，陈歌笑在离开校园前，曾经和舍友们做了告别，也说了不得不离开学校的原因，可他没有想到，这家伙居然还给自己发了这么多条微信留言。
陈歌笑好奇的点开他的信息，从最上面一条条翻看下去。
最开始，这哥们还只是关心陈歌笑父亲的手术顺利否，给陈歌笑通报一些，他离开后，校园发生的一些事情，并一再表示，除了一开始拔掉的宿舍电话线，兄弟伙并没有受到什么殃及，那些传说中只要钱不要命的催收人员也始终并没有现身。
陈歌笑明白，这是他提前的安排起到的一些作用，毕竟他手机里并没有存有宿舍任何一个兄弟的电话，那段时间，大家也只是微信联系。
但信息往后，就慢慢变了风向，这哥们开始抱怨起陈歌笑离去后，宿舍成堆的垃圾，没人带饭的痛苦，最多的是他恋爱中的烦恼，再也没有了倾诉了对象，宿舍中的其他几个兄弟，对于他的痛苦，总是挠不到他的痒处，他是那么的怀念陈歌笑这个好的倾听对象，狗头军师。
陈歌笑想象着宿舍中哥几个在床上躺到饭点，你推我让的想逮个人去食堂带饭回来，却没人愿动，只说自己还不太饿，于是一起错过了早饭，又错过了午饭，到晚饭实在扛不住的时候，只好一起奔向小吃街，如饿狼扑食的狼狈场面，以及这哥们抓耳挠腮应付不了娇蛮女友的难场景，阴霾的心情难得的好了一些。
其它一些好友，同学的信息，也无非是一些对他的问候，和对他安全的担忧，陈歌笑一一扫过。
但让他意外的是，他居然收到了一条图书馆吴老师给他的留言，叮嘱他看到信息后，回复他，他想和自己聊聊。
对于吴老师，过去的两年多陈歌笑和他接触的并不是很多，只知道他是图书馆几个工作老师之中年龄最大的那位，话很少，平时除了必须要做的工作外一般都只是埋头坐在工位上看自己的书，陈歌笑和他见面也只是打个招呼，问个好。
他找自己会有什么事情呢？陈歌笑不禁狐疑了起来。
但陈歌笑出于对这位老师的尊重，还是回复了他的信息。
“吴老师你好，不好意思，我很久没有上微信了，今天才看到你的留言，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让陈歌笑意外的是，吴老师居然很快的回了自己的信息。
“你的事情，我从姚摇那里了解了一些，我并不想对你的作为作什么评价，毕竟我知道人在一些情况下，是真的没得选。但我还是想和你聊聊，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陈歌笑不禁重复道。
“是”。
这个问题，陈歌笑不是没想过，而是早就深思熟虑了，只是他不知道，是否该向这个他并不熟悉的吴老师从实说起。
脑海中过了一遍自己两年多来，对吴老师的所有印象，想到任何悲喜事仿佛都不能影响到这位中年老师分毫，自己两年多来，对这位吴老师的唯一印象就是淡然，他从未因什么而喜，也未因什么而悲，更不用说有过色变、震惊等等爬上过他脸庞，陈歌笑想，他一定是历经过无数风霜冰雪，才能如此的淡然。
想到自己打算要做的关乎自己前途命运的事情，有一关，最难过的就叫“心态”，或许这个吴老师，能给自己一些建议。
于是陈歌笑决定，向吴老师坦露自己的心迹。
“吴老师，你知道的，我是经济管理专业，但由于我现在大三都未能读完，我想我的将来，很难找一个体面的工作，剩下的无非就是创业、打工、炒股这些出路”。
“创业，不适合现在需要藏匿的我，因此我决定，一边打工，一边炒股”。
“打工，准备找一份什么样的工作呢？”吴老师淡淡的问道。
“准备做送快递、送外卖、送水这些体力活，或者是在饭店做帮厨，我父亲是饭店的大厨，后厨工作我有一些了解，应该也能胜任。反正我还年轻，有的是力气”。
“以体力谋生，也是一个出路”。
吴老师赞同的点了点头，却又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选择炒股呢？以你的经济情况，这或许不是明智的选择吧”
“因为我不甘一辈子平庸贫穷，我想出人头地”，陈歌笑斩钉截铁的回答。
“做体力工作，毕竟是没有前途的，但我也有梦想，我也不愿一辈子庸庸碌碌，炒股是我走向梦想，走向体面的唯一途径”。
“18年A股几乎是全年下跌，在这种行情下，你认为你赚到钱的概率有多大呢？再说，炒股一直以来都是七亏二平一赚，你觉得你能成为那个1赚的概率又是多少呢？更不用说，这‘1赚’里面有多少有内幕消息，有多少靠背景达到的了”。
陈歌笑有些黯然，吴老师说的这些，他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没想过，可是，他难道真的就要庸碌一生吗？20岁的他，又怎肯俯首认命。
“吴老师，你说的这些我也有大概的了解，毕竟我学的就是经济，可是，吴老师，我还有更好的出路吗？”
吴老师并没有回答陈歌笑他有没有更好的出路，只是又说道：“炒股本身就很难，你现在居然还想着一边打工，一边炒股，你认为你这个业余炒股的，能干过别人一堆职业的基金经理，职业炒手吗？你能只用打工的余力就把别人从赚钱的那个1挤下去，从而自己上位吗”？
陈歌笑的脸色更难看了。他不是没想过，做事就要专注，就要拼尽全力去做，可是现在的他，有那个职业炒股的资格吗？更何况，若是不打工赚钱，炒股要是亏损了又该怎么办？网贷来的42万，为父治病已花去10万，起码还得为父亲再留下10万，以防有个万一，为妹妹最少要备足12万，这是她上美院的保证。也就是说，自己能用来投资的钱，仅有10万。
吴老师看着沉默的陈歌笑，又是一个问题抛来。
“你学知识有老师教你，但你依旧不能每次考试门门一百分，只能说成绩还算优秀，但炒股，你就打算全靠自己摸索，就达到那1赚的成就吗”？
“吴老师，这半年来，我一直都在自学炒股知识”。
“我知道，我查过你半年的借书记录，你小子现在手里还有一本陈江挺的《炒股的智慧》没还回图书馆呢”！
 陈歌笑的脸不好意思的红了红，只是他更搞不明白了，吴老师怎么会如此关注他。

第二章：为了家人，值得 

 F市第一人民医院，花园某处偏僻的角落，陈歌笑疲惫的伸了个懒腰，双手用力的揉搓了一会双脸，手机上全国各地的未知来电不停的在闪烁，他知道，他网上借下的款，早过了还款日，现在他将面对催收人员无所不用其及的催收手段，他的通讯录肯定是被爆了。
从此以后，他将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无宁日，债一日不清，骚扰一刻不会止。
但从他打算网络贷款的那天起，他就没有想过会还这些钱。
他内心有忐忑，有不安，有茫然，有慌乱，但唯一没有后悔的念头。
一个月前，他接到了母亲的电话，泣不成声的母亲只是无助的告诉他，父亲又一次昏厥了。幸亏陈歌笑早就教会了家人急救的措施，一顿掐人中，按胸口过后，父亲清醒了过来。
父亲心脏不好，在陈歌笑上大学前，他就偶尔会看到父亲会难受的捂着胸口，陈歌笑数次劝说父亲去医院做个检查，但都被父亲拒绝了。
“没事去医院干吗？没病也得被他们查出病。去年村头你三大爷，平常能吃能喝的，儿女好心带他去医院做了个体检，结果说什么肝癌晚期，从此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没撑两个月，自己挂村后柏树上，走了，反正我是打死不会去医院的”。
父亲看似蛮不讲理，把三大爷的死全部归咎于医院，但陈歌笑却是明白，那只是父亲不愿去医院的借口。
他不是没看到，三大爷在去医院做检查前，就已经是痛的哭天喊地了。
父亲之所以不愿意去医院，是因为没钱。
去医院又能怎么样呢？查出病了，是治还是不治？治，家本就一贫如洗，借遍亲朋。
父母两人辛苦种地，打工，但也不过是将将渡日，而自己面临着读大学，妹妹正读高一，而弟弟还在读小学。
眼看着家中用钱之处，一日多过一日，而父母年岁，却一日长过一日。
父母常后悔，年轻时未能多读书，父亲初中未毕业，母亲更是小学毕业，一辈子吃尽了没有文化的亏，因此对于陈歌笑他们三兄妹的教育，可谓是不遗余力。
这眼看着陈歌笑就要读大学去了，父亲这个时候又怎么会肯去医院做什么检查。
人穷有病，唯有扛，哪敢去那费钱无算的所谓人民医院。
微信视频通话忽然响起，还是姚摇学姐，陈歌笑苦笑了一下，有点犹豫，但最终还是按下了绿色通话键。
“陈歌笑，你还好吗，你在哪里？”
姚摇学姐熟悉的带着关切的声音传来。
陈歌笑本以为这个数日来接连被自己拒绝视频通话，信息不回，微信不回的学姐一定会很生气，很抓狂，会责难自己发哪门子疯，为什么会如此对她的学姐，却只是关切自己好不好。
“我回F市了，陪我爸做了心脏搭桥手术”。
“一定花了很多钱吧，我微信给你转的钱，你为什么不收？”
“做手术该花的钱，我回来时就已经凑够了，现在老爸只是将养身体。”
手机那头一阵沉默。
“你借了多少网贷？”
陈歌笑心一阵揪痛。
他不知道这个问题他该不该回答。
或许在他答出答案的那一刻，他们之间就再无可能，甚至将友尽吧。
毕竟他是那么的了解她。
但他挣扎片刻，还是强笑着回答到：“42万”。
“怎么会借这么多，你父亲看病花了这么多钱吗？”
陈歌笑用力握紧了拳头，但还是用尽量平淡的语气回道：“没有，手术只花了9万多。”
“那你怎么借那么多钱？”。
“因为我只有借这一次钱的机会，从我打算借网贷的那天起，我就没有打算还过。”
“你疯了吗？网上这么多网贷致死的大学生案例，你不是不知道，你怎么敢？”电话里传来姚摇不敢置信的急切话语。
“有些人有得选择，但有些人没得选择，你知道的，我的家庭需要这笔钱”。
“我知道你家本就不富裕，你兄妹多，你父亲这次住院又花了那么多钱，可是我们一起想办法行吗？我会回去和我爸妈……”
“你别说了”，陈歌笑有点烦躁的打断了姚摇。
“我既然选择了这么去做，就有我不得不如此做的理由，这次要对不住你了，虽然我在借款之前加了很多不知名人士、快递和外卖员的电话，但毕竟你却是最常打电话给我的人，你会受到催收一段时间的骚扰，但是只要你坚称和我没有联系了，他们不会持续太久的，毕竟我已经申请了休学一年”。
“休学”
对面传来姚摇喃喃的重复，她实在是不敢相信。
“是的，在借款之前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安排，而休学甚至是退学是我为了得到这些钱不得不承受的代价，之后可能很长的时间里，我只能和过去的一切两断，直到时间久的，让所有催收都放弃，直到这个电话号码彻底的沉寂下来”。
对面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对现在的我，你感觉很陌生，很可怕吗？”陈歌笑还是把心中那句最想知道答案的话，问了出来。
“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前，你来图书馆勤工俭学，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告诉你可以申请贫困生补助金的时候你怎么说的吗？”
“记得，男人赚钱要靠自己的双手，所以我放弃申请贫困生补助金。”陈歌笑艰难的回道。
停了停他又说：“今年上学期，我申请了贫困生补助金的，其实我早就向生活低了头，因为我长大了，没以前那么幼稚了，知道了生活的疾苦。”
“是因为长大了？”
“是，你知道吗？我叫陈歌笑，我妹妹叫笑语，我父母常说，希望我们能够欢歌笑语，笑颜常开，开开心心过这一生。”
“我妹妹从小就很喜欢画画，她很有天赋，可是从小到大，她能接触的画材只是一些美术书，她能接触到的老师也只是她的美术课老师，但她画的是那么好，哪怕是用铅笔也能把花鸟鱼虫画的活灵活现，她高中后，没有了美术课，看到她看向那些走向美术培训画室的同学时的羡慕眼神，我把我大二的学费给她报了班”。
“后来，我因为教不起学费，被系里催缴学费的时候，是寝室老三，北京哥们，慌称自己搞大了女友的肚子，从他妈妈那里骗了5千元，借给了我，他虽然不说，我也知道，为此，他没少受他妈妈的唠叨”。
“我妹妹就要考大学了，她说想来到我读书的城市，SC美院，她是十拿九稳，我查过美院的花费一年最少要3万，这个数目不是靠她一个女孩勤工俭学能应付的了，而我父亲后期还要花费，我还有弟弟”。
姚摇早就泪流满面，这些话，她之前从来不曾从陈歌笑那里听到过半点。她不知道，原来在她面前一直笑的那么阳光的男孩，在不知不觉中就要背负起如此多的责任。
但她还不想放弃劝说，她也不想再也见不到他。
“可是，你已经大三了，再熬一年多，你就可以毕业了，到时……”
“没有可是的，我父亲这次的手术等不到那个时候，我妹妹也不可能等到我毕业再去读大学，而且就算我能熬到毕业，刚踏入社会的我，又能赚到多少钱呢？父母供养我读书了这么多年，我真的很幸运了，现在为了家人能够幸福那么一点，我哪怕以后不能再返校园，只能肄业，但也值了”。
“可是，你借了那么多网贷，你能扛得住吗，那么多人都……”，姚摇的声音慢慢小了下来。
“当你走投无路的时候，你还有最后一条路走，那就是犯罪，永远记住，这并不可耻，伟人都这样说了，更何况我只是借了吃沾血馒头的放高利贷人的钱不还，并不算犯罪，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是为民除害，别太为我担心了”。
“臭贫，谁为你担心了”姚摇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对面的家伙还能如此乐观，自己都快被要吓死了好不好。
姚摇觉得不能轻易放过对面这个害得自己胆颤心惊了好几天的家伙，于是清了清嗓子道：“可另外一位伟人说了另外一句话，你要不要听听”。
陈歌笑听到姚摇如此问自己，想起了无数次在图书馆两人谈读书心得，辩证是非的画面。
他自然乐于听下文，于是故作轻松的道：“说来听听，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个喜欢读I类文学的女孩，能说出些什么哲人语录”。
“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会非常胆壮起来。只要有10％的利润，它就会到处被人使用；有20％，就会活泼起来；有50％，就会引起积极的冒险；有100％，就会使人不顾一切法律；有300％，就会使人不怕犯罪，甚至不怕绞首的危险，善意的提醒你一句哦，你让那些放高利贷的人损失的可不止300%的利润哦”。
姚摇说完，忽然又有些后悔。
对面的陈歌笑却无所谓的笑了笑：“放心吧，都说了，我已做好了一切安排，我相信那些人总有放弃的一天，这次相搏，是值得的”。
“可是以后我们真的不能再联系了吗？”姚摇有些郁闷的道。
“最好还是不要了，电话肯定是不能联系的，微信或许也有风险，而且以后我这个号码我也不打算用了，只是会开机，直到再也没有催收电话响起的那天起，老子胡汉三才会再回归正常生活。”
 虽然不舍得道别，但视频通话终究是要挂断的。